【天地網訊】
游客流連八街玫瑰花田
花價暴漲暴跌，沒有贏家
近日，有人在微信朋友圈稱：八街農戶的玫瑰花花瓣連一塊錢一公斤都賣不出去，無奈只有倒在路邊。走訪發(fā)現，今年安寧八街的食用玫瑰確實經歷著價格和銷售的低谷。
實際上，這幾年國內農產品滯銷的新聞不絕于耳，去年，安徽黃山市歙縣三潭數百萬斤枇杷囤積，海南海口3000多萬斤冬瓜滯銷，著名“櫻桃之鄉(xiāng)”山東安丘400畝櫻桃愁賣，河南虞城縣菜農20多萬斤花菜賤賣愁銷……
八街玫瑰的滯銷與其它滯銷的農產品并無不同。行業(yè)專家認為，細究原因在兩方面，食用玫瑰種植利潤過大，引得農戶瘋狂擴種；跟玫瑰相關的產品還沒有形成市場規(guī)模，供需不平衡，容易產生暴漲暴跌。
豐產難豐收的怪圈
2001年和2011年，八街食用玫瑰曾經遭遇過市場波動，那時的種植面積并不大，對花農的影響也不大。但原來10年才出現一次的滯銷，現在4年就會出現，花農們也焦慮了起來。
安寧市八街鎮(zhèn)食用玫瑰種植已呈規(guī)模。4月底，還未到八街食用玫瑰種植區(qū)，公路邊便有不少花農售賣鮮花、玫瑰糖。站在月照屯村和沙廠村的田埂上，大片大片的玫瑰花開得十分嬌艷，采摘的人卻是屈指可數。“玫瑰花采摘講究的就是一個新鮮，如果不及時采摘就會枯萎，甚至爛在田間。”八街月照屯村花農陳寶國說。
每年4月到5月10日，是安寧八街食用玫瑰的豐產期。因為雨水較往年更好，今年的八街玫瑰迎來了豐收。但對花農來說，今年并不是一個豐產年。
一位花農將近60公斤的玫瑰花帶進了合作社，只拿到150元。而在前年，150元只能買到4公斤多一點的食用玫瑰。即便在價格已經回落的2014年，也只能買到10公斤。2.5元、3元、甚至1元錢，這就是今年八街食用玫瑰的收購價。這幾乎是每個八街花農都要面臨的嚴峻問題。
八街沙廠村的盧德存也正頭疼。4月份以來，她的花田幾乎每天都有產花，但五一之前，銷售給花販的收入只有1000元。
收入和支出對于農戶來說，并不是一筆難算的賬：一個工人一天最多采摘30公斤的玫瑰，一天的工時費為60~70元，這就意味著30公斤的玫瑰花僅人工費這一項，就需要六七十元，這還不包括農戶本人平時的田間勞作。“一元錢的收購價別說工時費，就是彎腰的工夫都不值。”盧德存直言不諱，她說一些農戶寧愿花爛在田地里，也不愿采摘。
種植時間稍長的花農，都對2013年的大豐收津津樂道。“光花瓣都賣到50元一公斤，但是大家都不愿意賣，因為整枝的食用玫瑰都被收購了，利潤也比單賣花瓣更高。”71歲的陳寶國種植食用玫瑰已經有6年。他至今還記得當時的場景：“為了能收到食用玫瑰，收購商們紛紛下地搶著做農活，或者直接到田里背著籮筐去搶收。”
前些天，陳寶國的侄子帶著兩袋食用玫瑰來賣，但賣不掉，放在他家撿成花瓣才賣兩元錢一公斤。“他家從我們月照屯村過去，還有一段距離，就是沒有花商愿意進去收花。”
陳寶國說，2013年，一公斤食用玫瑰可以賣到30~35元，他家的花苗也從兩角一株最高賣到了一元錢一株，還斷貨。那一年，他家的兩畝玫瑰賣了4萬多元，苗賣了近一萬元，而種植成本也就三四千元。
利益驅動下的擴種
種植一畝蔬菜，純收入不及玫瑰。對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戶，一畝食用玫瑰兩萬元的純利潤，誘惑實在太大。
從李云珍所在的黃家箐村一路返回到八街鎮(zhèn)，途經相連村委會，都是成片的玫瑰花。也有花農把玫瑰花瓣倒在路邊，此時花瓣已經全部枯萎。“這里90%以上的土地都種上了玫瑰。”安寧市八街街道辦產業(yè)辦主任劉志偉說。
劉志偉將今年食用玫瑰滯銷的原因之一，歸咎于不斷增加的種植面積。他說，2008年種植面積不到1000畝，2010年增至1500畝，而在今年達到11000畝。也就是說，從2010年以來，八街玫瑰花種植面積5年增加了6倍多，是7年前的10倍還多。
對于食用玫瑰種植面積迅速擴大，安寧宏潤食用玫瑰專業(yè)合作社社長李云珍也有深刻體會，她的另一個身份是八街黃家箐村花農。1997年，李云珍成為村里第一個種植玫瑰的花農。當時，李云珍賒了1000株玫瑰栽種，成活了363株。第二年，拿到市場去賣，物以稀為貴，玫瑰花賣到了20元一公斤。
很快村民們都跟著種玫瑰。黃家箐村共36戶人家，156畝土地，在2012年以前全部種上了食用玫瑰，替代了原來的包谷、小麥等農作物。
早在2011年，食用玫瑰種植面積增加到3000畝時，安寧市八街街道辦產業(yè)辦就已經意識到擴種可能帶來的后果。“從2011年開始，每次開會我們都給農戶預警，但在利益面前，沒人聽得進去，就連我們的親戚也都聽不進去。”劉志偉說。
去年食用玫瑰價格每公斤比2013年跌了15元到20元，但依然有農戶在增加種植面積。
盧德存是八街沙廠村人，她家的一畝地緊鄰月照屯村。盧德存在7年前開始種植食用玫瑰，這幾年收入總體較好，去年她將原本種植蔬菜的另一畝地也用來種植食用玫瑰，卻不料遭遇滑鐵盧。
對于不少農戶來說，種植食用玫瑰相比種植其它農產品價值更高，姑且不論一畝食用玫瑰數萬元的純收入，因為行情大漲出售玫瑰花花苗也有一筆可觀的收入。
近幾年，種植食用玫瑰利潤巨大并不是秘密，除了八街食用玫瑰種植面積劇增外，
省內的紅河、大理、麗江、曲靖等地也紛紛引種食用玫瑰，省外的廣西、貴州等地的農戶也在引種食用玫瑰。也因為如此，安寧八街的市場優(yōu)勢地位不復存在。
實際上，有花農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意識到了擴種可能帶來的問題。
“7年前，人家3分錢一斤買花苗，我三嫂就說我們的苗不能往外賣，要不然以后我們的花賣不掉。”盧德存認為她三嫂頗有遠見，盡管她三嫂曾建議村長讓大家不要往外賣， “但就是我們不賣，別人照樣賣，我們沙廠村不賣，別的村也會賣。”盧德存說。價高時，一株花苗一元錢還買不到。去年花苗賣不掉，只能燒掉。
昆明花味道食品加工有限公司總經理謝庭玉說，這個行業(yè)剛剛起步就陷入惡性競爭，農戶的種植沒有強有力的引導，也因為這個行業(yè)太暴利了，農民就瘋狂種植。“種植面積擴大這么多，去年我就預感到2011年的滯銷還會出現。”
有限的鮮花餅市場
鮮花餅幾乎稱得上是云南的一張名片。以云南特有的食用玫瑰入料的酥餅，是云南經典點心代表。鮮花餅和云腿月餅也是中國四大月餅流派之一的滇式月餅的代表。
鮮花餅最早可見于清代。晚清時的《燕京歲時記》載：“四月以玫瑰花為之者，謂之玫瑰餅。以藤蘿花為之者，謂之藤蘿餅。皆應時之食物也。”據說，由上等玫瑰花做成的鮮花餅深得乾隆皇帝喜愛。
安寧食用玫瑰種植歷史已有半個世紀，安寧也是云南食用玫瑰的主產區(qū)，而食用玫瑰是云南鮮花餅的原料之一?；ㄞr將今年食用玫瑰滯銷的一部分原因歸咎于廠家自建鮮花基地。
嘉華餅屋在其店面收銀臺上就放著“鮮花涂城”的廣告，“花開了吃餅了，嘉華3000畝基地鮮花首放。”
而有鮮花基地的鮮花餅制作烘焙店，并非嘉華一家。
安寧宏潤食用玫瑰專業(yè)合作社社長李云珍說，“和我們合作的有4個廠家，其中3個廠自己建基地種花，兩個廠的需求量從去年的150噸減少到今年的50噸。”因為賣方市場已經轉化為買方市場，加之價低，她今年只收購了200噸左右的玫瑰花，是去年同期的一半。
安寧市八街街道辦產業(yè)辦主任劉志偉說，早些年八街玫瑰的需求量并不大，直到2008年大規(guī)模推鮮花餅時，才帶動了這個產業(yè)。“2011年在媒體宣傳下，八街的名氣也打響了，但花價也越來越高，廠家意識到這樣收購下去不是辦法，要發(fā)展自己的基地。有的廠自己租地種植，有的則買苗帶到其他地方請農戶種植。
云南玖香食品科技有限公司2009年創(chuàng)立，專門做鮮花深加工，平均每天消耗的鮮花超過3噸。公司副總胡深也認為，八街玫瑰滯銷的一個原因，跟企業(yè)自建的種植基地今年剛好進入盛花期有關。前兩年，八街花價高與這些企業(yè)的消耗量有關，這在無形之中給農戶造成了一種需求量會越來越大的錯覺。
據了解，現在云南大大小小的鮮花餅廠不下200家。“但因鮮花餅質量參差不齊，質量不高的企業(yè)遇到了困難，鮮花原料去年收購的都沒有用完，今年就更談不上收購了。” 昆明花味道食品加工有限公司總經理謝庭玉說。
也有人覺得奇怪，現在全國都在吃云南的鮮花餅，為什么食用玫瑰還滯銷？劉志偉說，一畝玫瑰產量是800公斤，4月10日到5月10日是采摘高峰期，這段時間能采到600-700公斤，這些花當天必須賣掉，或加工成糖，因為保鮮是一個問題。而一個鮮花餅的玫瑰花餡料只有幾克，15萬個鮮花餅只需要一噸花，而本地消耗量最大的企業(yè)，一天最多做3萬個鮮花餅，需要的玫瑰也就200公斤。
“鮮花餅不是常態(tài)消費品，不會每天都吃，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吃。”“我是花吃”鮮花餅聯合創(chuàng)始人李猛說，企業(yè)成長速度和市場成長速度都不夠快，市場推廣、消費群體的培養(yǎng)等方面做得太少，鮮花餅復購率低，大家還是在進行著低層次的競爭。
市場平衡點在哪里？
幾位鮮花餅廠家負責人都提到，花價高的時候，對企業(yè)傷害也比較大，逼得企業(yè)不得不自己開發(fā)基地種植。但低價對他們來說也并非百利而無一害
安寧市八街街道辦產業(yè)辦主任劉志偉說，實際上價格忽高忽低，花農受害，花商也受害，“舉例說，有時花商上午收3元一公斤的玫瑰，下午拉到廠家的時候可能只能賣2元一公斤。而且中間還存在重量縮水的問題，花商并沒有從中獲利。”
看似最受益的廠家也不愿看到這樣的情景。昆明花味道食品加工有限公司在八街，是當地最大的鮮花餅生產企業(yè)，總經理謝庭玉覺得，這幾年的價格波動對企業(yè)不是好消息：“價格太高，花農不受約束，可能會用不合適的增產方法，這對原料的質量是有影響的。收購價格太低，花農又沒有積極性。”
云南玖香食品科技有限公司副總胡深說，2011年年底，他們公司開建種植基地，除了市場價格波動太大外，還基于食品安全的考慮。“鮮花食材、農副產品有很多不確定因素，比如農殘、重金屬等指標可能超標。”
劉志偉也證實，2013年玫瑰花價高的時候，確實有花農采用不正常手段增產。不少鮮花餅企業(yè)認為，當花價被反復抬高時，企業(yè)才不得已自己去開發(fā)基地種植。
此前，謝庭玉曾供職于云南某鮮花餅廠，辭職出來后看到了鮮花餅的前景，于是在八街創(chuàng)立了花味道這個品牌。“進入這個行業(yè)之初，我意識到原材料將是制約發(fā)展的關鍵，在我還在云南某鮮花餅廠任職時，就建議建種植基地。”
“我是花吃”聯合創(chuàng)始人李猛說，這是一個新的行業(yè)，發(fā)展還需要時間，最重要的是產、供、求關系要穩(wěn)定。花農、企業(yè)、合作社應該相互合作，達到共贏。
“食用玫瑰價格的合理、穩(wěn)定，完全靠農民和市場是有風險的，應該由政府牽頭，和有影響力的企業(yè)一起來控制這個局面，起到持續(xù)的引導和調解作用。”謝庭玉說，這個不能只依靠八街地方，需要依靠省里面，因為這個產業(yè)對云南來說是很有價值的。
劉志偉說，早在2013年，街道辦事處意識到這樣下去不是辦法，就申請了農產品地理標志，類似于陽澄湖大閘蟹。因為八街的玫瑰是土著品種，已經充分適應了這邊的陽光和氣候，其它的地方除非跟八街的氣候很相似，才能達到八街的品質，但有些地方達不到。“今年6月份能拿到這個標志。拿到以后我們授權給真正使用八街玫瑰生產的產品，說白了就是要打掉冒充的這部分。”
去年5月份，云南省花卉產業(yè)辦公室傳出一個好消息，從去年開始至今年上半年，云南省將陸續(xù)出臺兩個地方標準，即食用玫瑰種植規(guī)程、食用玫瑰餡料標準，為產業(yè)發(fā)展保駕護航。
背靠旅游能走多遠？
昆明花味道食品加工有限公司總經理謝庭玉認為，盡管現在來八街的賞花的游客很多，種植戶也賣出了很多的玫瑰，但需求量依然趕不上種植的速度和規(guī)模。
這幾天，八街鎮(zhèn)十分熱鬧，街上都是各種有關玫瑰花的攤位。
“顏色紅，花瓣沒有全開的是最好的。”4月29日，八街沙廠村的盧德存，手里拿著一根鐵絲，腳下是一筐玫瑰花，她將選好的花朵串在鐵絲上，串滿了就成一個漂亮的玫瑰花環(huán)，玫瑰花環(huán)最近一段時間較受游客青睞。
在五一的前十天，靠著旅游盧德存掙了2000元，這是當時她種植玫瑰花2/3的收入，而玫瑰花環(huán)最多時一天可以賣兩三百元錢。
2012年，八街開始打造“八街慢生活。芬芳之旅”，吸引了昆明周邊的游客。今年，八街除了芬芳之旅，還推出了全國首個玫瑰集市，集市囊括了所有食用玫瑰花深加工產品。此外，游客還能在DIY專區(qū)做鮮花餅、玫瑰糖、玫瑰酒等。
隨著游客增多，人們看到了其中的商機。除了下田摘花、戴花環(huán)拍照等傳統(tǒng)項目外，不少農戶努力發(fā)掘其中的經濟效益。
李云付是八街石壩村人，種植玫瑰也有四五年的時間，他也看到了商機。他在鎮(zhèn)里支起了一個不小的攤位。去年，李云付的攤位只有玫瑰花、玫瑰糖。而今年，他的攤位上有鮮花瓣、干花瓣、玫瑰糖、玫瑰酒、玫瑰露、玫瑰皂等數十種與玫瑰有關的產品。
李云付發(fā)現，八街越來越火熱，今年的游客比去年多了很多。不過，游客雖然增多，但是食用玫瑰價格卻在下跌，“今年烤干的花瓣一公斤才150元，去年至少要800元。”
旅游衍生產品也存在隱患，首先是價格并不規(guī)范，一瓶玫瑰糖，從10元到25元不等，摘花也從10元到25元不等。再者，在各種攤位上的“三無產品”也不少，“這個玫瑰皂有生產廠商嗎？”我指著一個僅有包裝無任何文字的玫瑰皂問李云付，他有些尷尬，說是自己制作的。
作為安寧宏潤食用玫瑰專業(yè)合作社社長的李云珍，去年就開始思考玫瑰產業(yè)今后的發(fā)展。跟他們合作的農戶有200家，面對今年的滯銷，李云珍老公先后兩次去“玫瑰之鄉(xiāng)”山東平陰縣考察。在那里，一公斤干花也就50元，而七八公斤鮮花才能烤一公斤干花。
另外，李云珍明年想從合作社轉型為鮮花餅家，自收自產自銷，省掉花商這個中間環(huán)節(jié)，讓花農受益更多。
謝庭玉認為，鮮花是云南的名片，云南可以憑借獨特的氣候資源優(yōu)勢，把鮮花食品做成云南可以媲美普洱茶的名片。“我曾去臺灣考察過鳳梨酥，覺得完全可以把鮮花餅做成云南的鳳梨酥。”
文章來源：春城晚報 記者 譚江華 連惠玲 文 蘇穎 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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